加更章:苏锦记
庾窈对这座楼最后的记忆,是刺耳的碎裂声与漫天的狼藉――父亲呕心沥血织染的那批布料,一夜之间莫名出了问题。愤怒的人群如chao水般涌来,打砸、撕扯,那些曾闪耀着父亲心血的、如同云霞般美丽的绸缎,被无情地践踏、撕裂,零落成泥。满目疮痍的铺子,如同父亲骤然崩塌的世界,成了她心底一dao永远无法愈合的、liu着血的伤疤。
裴嵇的目光锐利地扫过喧嚣的铺面,如同审视猎物的鹰隼,周shen那gu属扮作商贾的圆rong气度下,他状似随意地踱步,修长的手指拂过一匹匹liu光溢彩的锦缎,偶尔低声询问几句成色与产地,姿态从容,俨然一位挑剔而jing1明的豪商。
书青紧随其后,扮演着得力guan事,应对着伙计的殷勤介绍直言dao我家爷想要采购不少上好的绸缎。
庾窈则如同一个沉默的影子,亦步亦趋地跟在裴嵇shen后半步。眼前这陌生而喧嚣的场景,与她记忆中父亲“云锦记”的清雅有序、带着书香墨韵的氛围格格不入,每一次呼xi都带着一种被异物侵入领地的窒息感。她强迫自己将视线从那些被随意堆放、失了灵魂般等待挑选的绸缎上移开,指甲深深陷入掌心,试图用疼痛压制翻涌的心绪。
就在这时,通往内堂的厚重帘子被一只fei厚的手猛地掀开。
一个穿着簇新酱色团花缎袍、满面红光、ting着圆gun肚子的中年男人,端着个锃亮的紫砂小茶壶,迈着志得意满的方步踱了出来。他捻着颌下几缕稀疏的胡须,眯feng的小眼睛里jing1光四she1,目光扫过满堂的客人和忙碌的伙计,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得意与满足。那张脸,即使隔了经年,即使添了富态和市侩,庾窈也绝不会认错!
――庾文忠!她的二叔!
心脏仿佛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,骤然停止了tiao动!血ye瞬间冲上touding,又在下一秒褪得干干净净,只留下刺骨的寒意和一种近乎耳鸣的嗡鸣,这里怎会变成他的铺子。
“东家!”几个伶俐的伙计立刻停下手中的活计,恭敬地弯腰问好,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谄媚,忙不迭地向庾文忠汇报可能来了大主顾。
庾文忠听罢,那双jing1明的眼睛瞬间亮得惊人。他立即ting着圆gun的肚子,脸上堆砌起无比热络的笑容,快步迎向裴嵇一行人――裴嵇周shen的气度与shen后那几名明显是护卫的jing1壮随从,都昭示着这绝非等闲客商,而是条值得他亲自下钩的大鱼
“贵客临门,恕庾某眼拙,未能亲迎,失礼失礼!”他声音洪亮,带着一种刻意夸张的热情,目光在裴嵇和书青(扮演guan事)shen上飞快地打了个转,迅速评估着分量,至于裴嵇shen后那个低眉顺眼、一shen素衣的庾窈,则被他完全略过,不值一顾。
“这位爷瞧着面生,是tou回来咱们苏锦记吧?”庾文忠笑得见牙不见眼,唾沫星子几乎要pen溅出来,“您这可真是来对了地方!整个苏南府,您尽guan打听去!论丝绸的品种、成色,尤其是这独一份的织染绝活,我们苏锦记认了第二,就没人敢认第一!”他拍着xiong脯,语气斩钉截铁,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自信。
裴嵇chun角勾起一抹极淡的、几乎看不见的弧度,眼神却深不见底,目光随意扫过陈列的货品,带着挑剔商人的审视:“哦?掌柜的口气不小。不过,”他话锋微转,语气带着一丝不以为然的质疑,“我瞧着这些料子虽不错,也颇有些……稀松平常嘛。” 这轻描淡写的否定,如同在庾文忠的兴tou上泼了盆冷水。
庾文忠脸上热络的笑容微微一滞,旋即堆得更高,透出几分急切:“哎哟,爷您眼光毒!这些寻常货色自然入不了您的法眼!不过……”他话锋一转,刻意压低了声音,带着引诱的神秘感,“不知阁下可曾听闻过――‘浮光锦’?”
见裴嵇目光微动,他心中暗喜,立即趁热打铁dao:“这可是本庄压箱底的宝贝,独此一家,别无分号!您别chu1啊,花多少钱都买不着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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