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六十四章  佛骨檀心，鹰犬尘劫

        因为这突如其来的任命，府里的气氛变得微妙起来。

        卢相爷整日待在书房不怎么lou面，没有要为文澄奔走的意思。倒是卢夫人，为了给即将上任的文澄祈福，特意带怜枝去城外的广佛寺上香。

        卢夫人出shen平常，xing格淡泊，信佛多年，虽是怜枝的嗣婆母，平日里却待她十分宽和，从不介意怜枝多年无子。她对过继来的嗣子卢文澄，更多是出于一份家族责任，对怜枝倒是有几分真心的喜爱和疼惜。

        广佛寺的后院，隔绝了前殿的熙攘喧嚣，只余古木参天，梵音袅袅。

        卢夫人因常年礼佛，与寺中主持慧明大师颇有渊源。今日前来，她本yu上香后与慧明大师论法。不想小沙弥却双手合十，歉然dao：“施主来得不巧，主持几日前已闭关参禅，不见外客。不过主持临闭关前交代，若有贵客至，可由大师伯代为接待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可是佛子？”卢夫人微微讶异，随即面上lou出几分喜色。

        慧明大师座下仅有两位亲传弟子。

        首座大弟子法号了尘，传闻他天生佛骨，三岁便能诵《金刚经》。他虽然年纪尚轻，于佛法上的造诣却已臻化境，故被尊为佛子，平日极少现shen见客。至于另一位，则声名不显，寂寂无闻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正是。”小沙弥引着二人穿过回廊，在一chu1名为“洗心亭”的禅院前停下，“二位施主请。”

        禅房门扉半掩，一阵清冽的香气幽幽飘出。

        怜枝随着卢夫人踏入房中，一抬眼，便看见了那位传说中的佛子。

        他正闭目盘膝坐于蒲团之上，未披金丝袈裟，不着苦行痕迹，shen穿一袭月白僧袍。那僧袍宽大，垂落在地上，宛如铺开的liu云。

        若说卢文澄是温run如玉的君子，那眼前之人，便是高坐云端的神祗。

        他极为年轻，肤色是久不见日光的冷白，带着玉质的莹run。

        他五官轮廓深邃，睫mao在眼下投出鸦青色的阴影，鼻梁高ting，薄chun色淡。明明是一副极ju攻击xing的殊胜容貌，却被周shen清冷的檀香与疏淡气质化解，只余宝相庄严，令人不敢直视，心生mo拜之意。

        手中一串白玉佛珠，澄澈无瑕，光华内蕴，隐隐竟和他交映生辉。

        听得动静，那僧人缓缓睁开眼。

        这一睁眼，并未jing1光四she1，亦无悲悯众生，唯有一片空无。那双眸子黑得纯粹，好似古井寒潭，又似高山之巅终年不化的积雪，不映尘寰。

        “贫僧了尘，见过二位施主。”声音清越，如玉石撞击。

        怜枝二人与他见礼后落座，卢夫人与了尘论起佛法。

        卢夫人是有备而来，问得颇为深奥。了尘答得从容，字字珠玑，令卢夫人频频点tou，面lou赞叹。

        茶过三巡，卢夫人忽地想起一桩旧闻，感叹dao：“早就听闻慧明大师座下有双璧。除了佛子您，当年还有一位弟子，听说是自幼养在寺中的？”

        了尘那张清冷如仙的面容上，竟浮现出一丝极淡的温和：“施主说的是我师弟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卢夫人好奇dao：“不知那位高徒如今在何chu1？若是能一同请教，也是一桩缘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了尘微微摇tou，嘴角噙着若有似无的笑意：“师弟与我不同。他幼时被批命为天煞孤星，家中长辈将他送至万佛寺化解煞气，言明弱冠之年便来认回。他在寺中那几年，虽也修佛，修的却是金刚怒目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怜枝正在喝茶，闻言不由得微微一顿。

        “那如今应是已经还俗了？”卢夫人说。

        了尘淡淡dao：“确是如此，不过师弟尘缘未了，现下在朝中当差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卢夫人闻弦歌而知雅意，便不再追问，又和了尘论起佛法。

        若是问她，她倒是知dao。怜枝放下茶盏，不无讽刺地想。

        这位佛子的师弟，六年前为探事司干办，如今早已升任探事司提点。他是朝廷的钢刀，更是四皇子的鹰犬。若是四皇子登基，他必将顺理成章地成为探事司提举，执掌探事司。届时，所有阴私纠察，他皆可直奏天听。

        佛门双璧，一人成佛，一人成魔。

        师兄在佛寺青灯下渡人，师弟在诏狱深牢中杀人。

        这可真是……hua天下之大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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