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那…您是厂里职工？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我跟李之涌在门口找他聊了会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晚上家里也没摆饭，母女俩干脆在街边饭馆吃，她一上来就问：“你知不知，那个季老师是哪来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你瞪我干吗？”李之涌刺她，“哟。看入迷了？”

        十八岁，边要是真有这么一号人，还轮得到李之涌她男朋友。

        季濯走后，李之涌扯着她，琢磨：“他是厂子里出来的？我从来就没见过。他住哪个楼？”

        S大！好大的口气。你说是就是？证据呢？

        他没听见似的，叨叨：“我得去打听，这到底是谁啊，什么来路。他在大学工作…妈呀，不会是教授吧！”

        李之涌立刻自报家门：“哦，那什么，我姓李，李之涌，我父亲是李海，蓝子那个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她本质就和李之涌一样俗。

        季濯笑了笑，说：“不要紧。单是给叔叔阿姨讲一讲，倒也随意，只是有些家长想把小朋友送过来听，涉及儿童，就必须学历公证。”

“您好。”季濯又递出一份宣传单。

        齐佳像她妈一样，斜睨：“真俗！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也是！不问好，不该问，免得季老师嫌咱家没轻没重的。要我说，你们俩就不该来，你们扯着人家问来问去，显得多没礼貌，搞得我跟李海都…

        博士？

        “从来没听说过，哎呀，好低调啊，真是、真是…”她妈想不出溢美之词，看来国学课上得还不够，“还有什么？”

        齐佳觉得他的“改日”很敷衍，但他看起来却又很和蔼。她不太确定，于是又多看了一眼，季濯冲她微笑，挥了挥手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我在退休办录入档案了，现在还在程中，下个月才能公示。”他补充。

        李之涌把自己当成一众遗民的大领导。

        他爷爷是厂长，他爹是书记，他是档案员，厂三代，怎能不为邻里要个说法呢？

        老年人还活在上个世纪，最崇尚学历论，之所以没有把穷光孙远舟赶出门，就是因为他那张学位证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季老师是哪里毕业啊？”他高声音审问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原来你不知啊。”齐佳把纸巾盒给她，“他没跟你们说吗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两人对视，从对方眼里看到震惊，同时也心照不宣：

        “不了，今天要早点回去，李叔叔，我们改日吧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他除了太大，其他的都不赖，但跟季濯一比，确实差点意思。

        航发厂养活了好几辈人，现在落魄了，因为环境污染要搬迁到外地。

        她没回应。太亮了，这个人太闪亮了，因为过分英俊，连带着他远去的背影，都有种特效光的气质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不是的。我在大学里工作，只是恰好住在这边。”他不觉得冒犯，细细解释，“之前我住在别，长辈老了，就过来近照顾老人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季濯轻轻说：“没有的事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齐佳险些踉跄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啊？！”

        季濯语气谦和：“我从S大毕业，不过学的是数学，文学只是平日爱好，不太专业，略懂而已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天仙！

        她妈面条了一半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听说…你这块是免费办学，是吧？”他把单子卷成筒，背在后，努力摆出成年男人的谱，“好的，这边老年人多，退休了没事干，是该学习学习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别的没了。”她说，“他家里人好像不大好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我怎么好问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季濯像是能读心，他从手机上调出一张照片，他的博士毕业证，数学系颁发。

        “谁？什么病？”

        干得好，齐佳想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您家长辈是…”

        “看见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李之涌比她还急，赶紧辩解：“哎，您这么正式什么，太生分了！”

        现在单位只剩搬迁的工人和他这种喝茶的闲人，一个数学博士，难跟他李之涌齐并进吗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哪个教授这么闲，还在小区里公益。不可能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S大的出。”她妈拍一下她的手，“你还诬赖人家骗钱，你好富贵，人家S大的毕业生却要来骗你的钱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他想让李海给他来站街，但他爸正和其他人寒暄，没理他。

        李海聊完了，上前招呼：“季老师来我家吃个晚饭吧，之前说好的，带您看看我们厂里的老照片，一直没找到机会。”李之涌狗地附议，父子同心。

        “辅导员？博士后？那估计挣的不多，一个月万把块钱，嘶，这博士读的也没什么意思，一穷二白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他是博士毕业，学的数学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她立刻打断李之涌的话：“原来如此，我就说呢，这里突然来了学问人，太荣幸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我哪能知。”她暗讽他的变脸大戏，“你这么想攀附，怎么不当着人家问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你去照照镜子。”她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