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闭嘴！”她怒不可遏地站起来，“我对你太失望了！我妈妈就住在医院里，你不问问她好不好，你开口就是季濯――”她把筷子一把扔在地上，陈倩也这样甩过脸色，这一声太过相似，以致于他有点恍惚，“我告诉你孙远舟，如果你爸你妈还活着，如果他们也躺在医院里，我就算有天大的事情，我也会衣不解带地伺候！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你是我，最爱的爱人，也是我最亲的亲人。齐佳。”他发现他把这句话说出来并不困难，“你妈也是我的亲人。我不是你想的那样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你明天一定要叫我，早上九点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你不能抽烟，也不能喝酒，你走不远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两个男人在一张床上死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你不用歉，是我和你歉。”他把筷子捡起来，用纸巾把溅出来的油渍掉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你说得太好听了。你总能说一些理十足的话。”她把可乐罐推到他面前，她的半贴甲片有点松了，可不能把指甲掰断。他拉开拉环，推回给她，她喝了一口，嗓子，继续陈词，“看来是我误会你了，孙远舟，我该和你歉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不是什么？”

        他笑了：“你真聪明，你跟她一样聪明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你快点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他静静吃他寡淡无味的白面条，看得她心烦，她觉得自己衣不蔽地跟他吵架略失面，于是进屋拿了件开衫披上，衣服一套更有底气了。

        他现在是真的饿了。

        “能走到哪算哪吧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好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不是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他一直低着，等碗见了底，他再看向她，脸是冰冷的，但眼圈有点红。她还没哭他倒先哭上了，她不悦地提醒他：“你别这样。”她讨厌示弱的男人，如果孙远舟敢掉一滴眼泪出来，她就走人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乖乖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孟宁没醒，他六点醒了。他痛裂，吃了药还是想吐，返程飞机上一口没吃，光靠喝水压着，等落地才稍好。

        但齐佳并没有给他煮方便面，她不客气地抬高下巴：“你长着手，你为什么不进去煮呢？”

        她抱着她的小锅，津津有味地溜，孙远舟没有办法，只能自己下了碗挂面，白白的面条撒一把盐什么都没有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孙远舟，我妈是怎么对你的？她哪次不是察言观色，小心翼翼，对她你还满意吗？”她已经不知自己在说谁，她们母女本来就是一。她慢慢坐下，留一双筷子在他脚边，反正她也吃完了，“你给她的钱在建行卡里她一分都没动过，你缺钱的话你现在就拿走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他被邹代表灌了一肚子白酒，在村外吐得昏天黑地，他盯着天上的星星，旋转、重影、交错，像是齐佳微笑着嘲弄他。他想他应该再坚持一下，他上就能回家见她了，于是他又踉跄着回去，跟孟宁交替着陪酒。孟宁比他能喝，给他挡了好几轮，两人互相扶着，跌跌撞撞地回到招待所。

        她喜欢看他因为她起伏痛苦。

        胡扯，她去乡下照顾穷光公公婆婆？她冷笑一声，盯着孙远舟的反应，他艰难地咽了一口，但没咽下去，剧烈地咳起来。他的老三样：疼胃疼嗓子疼。

        英英立即掉眼泪。

        她恶意地笑了：“这些够吗？”

        她似笑非笑：“对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请便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你去找你老婆啊？”

        她没有给他倒水，欣赏着他脸憋得通红，咳得肺都快出来。她感到很愉快，事实上她能清晰感知到，她本不是为了什么事情责怪他，他一个伟光正也没什么错可挑，所以鸡里的一撮骨她一定要好好打磨为她所用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他不是医生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他安静地抬起眼帘。

        孙远舟负责唱红脸：“老邹，我孙远舟，代表全青玉山工程的工作人员，感谢你，大恩大德我一辈子记得。这次回去，我一定跟国纪的刘峰长，好好反省我的工作态度，我保证，F到J，再也不会出现这种情况。陈英英！”他疾言厉色，“你过火了！给邹代表承认错误！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我去述职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亏你还记得，我以为你贵人多忘事。”她也不抬，“他弟弟是医生。哦，还有，他爸爸是航发火功的长但是死了，他妈妈改嫁了，他继父生意的，连锁超市，国勘发的购物卡就是他家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他吃得很缓慢，怕消化不了吃出胃穿孔。他看她脸色稍霁，才问：“季…濯，找的医生是吗？”

E五个辖区拆平了，一直推到半夜，推得方圆寸草不生，他才带陈英英离开。邹代表起来骂他，陈英英毫不示弱和他对骂，两家八代祖宗全被骂死了，才终于消停了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没出息，姓孙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你能让我先吃完吗？”他低声问。

        师徒两个已经把这套玩明白了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放屁，你就是去找你老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他不知他该不该张嘴，或许他的话会把这一切推向不见底的深渊，但他认为他们现在已经底了，已经不可能再底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