你把西红柿放进食盆，它再一次看你，用那种看紫羊的目光。

        你正直地看回去，它放弃了。

        原来真有恶魔吃蔬菜，你想，是混血的缘故吗？你想知177是真的吃蔬菜还是刚好就吃甘蓝叶子，于是你拿了一个西红柿。

        你在177咬碎骨的背景音中洗干净它的食盆，洗完后想起了什么，重新走向它。它已经吃完了羊骨，这会儿正着嘴与牙齿，你抬起它的下巴，说：“张嘴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那只瞎眼睛的大狗在你家待了将近一个月，才敢敞开肚子吃到饱――之前它只吃很少的东西，觉得吃得太多就会被再次扔掉。那些受过伤的、遭遇过遗弃的生物总是很难相信自己会得到照料，他们警惕的双眼透着渴望，他们对你咆哮又依偎着你的手掌，像被踢进沼泽的倒霉鬼，既希望你拉住他们的手，又害怕你半途松开，让他们掉下去，陷落得更深。

        你感到一阵平静，就像整理完了房间，或者将收拾好的浪生物送进他们该去的地方。你把菜场买到的食材都给了177，177来者不拒，埋大吃，到后来也懒得理你，只当你是个食品运输设备。你盯着它，记下它的反应，它看起来基本与人类食相近，意外对肉类好感不大。

        它几口就吃掉了西红柿，汁水都得一点不剩。它今天这么合，倒让你摸不准它的主食到底是什么。你递给它一个鸡，这回没放进食盆，只是放在手心里。177接了过去，用尖牙嗑开一角，走里面的。

        177停下来，看着你，你猜它跟你一样，都想知此另一个生物在想些什么。浴室的灯在它血红色的眼睛里闪光，红色，你忽然想起来，最开始你还觉得它的眼睛作为恶魔来说很平常，棕色眼睛……棕红色？它简直像一株干枯的植物

        177用手心了西红柿的，对着那里咬下去。它着溢出来的鲜红汁，看上去比鲜血时放松得多。你不确定这是因为换了食材，还是它开始习惯了从你这里取食。

        牛肉只有巴掌大，对于一个饥饿的恶魔来说绝对分量不够。这本来就是测试食的样品，你准备了许多小样，准备一一尝试，来找出它究竟吃什么。目前看起来运气不错，旗开得胜，不过你想了想，还是决定再试试别的。

        需要时间，你有的是时间。

        177吃得很快，撕咬，咀嚼，吞咽，下一口。它吃起生肉来好似跟肉有仇，恶狠狠的，仿佛进食对它来说是桩受折磨的债务。这个恶魔吃肉吃得像吞食蜡块，又吃得一干二净，半点不剩。它掉手指上稀薄的血水，看了看残存的骨，将骨也一点点嚼碎吃掉了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不吃也没关系。”你说。

        到了最后，它把羊骨留在了食盆里，审视着你。你思考着它是只吃牛骨还是不吃羊骨的问题，过了一会儿，你反应过来。

        你把洗净的甘蓝叶子放进177的食盆里，它匪夷所思地看着你，大概从未见过喂恶魔吃素的家伙――可是你也没见过不吃人肉的恶魔啊。你安静地与它对视，最后又是它撑不住移开了目光。177抓起菜叶，咔嚓咔嚓吃了起来。

        但177并没有因此放松下来，当你去拿食盆（那块羊排是最后一份），它又飞快地拿走了羊骨，全吃了下去。

        你大致能确定对方不喜欢吃骨了。

从骨上刮下来。177撕咬生肉的样子当然称不上文雅，但你见过太多恶魔大快朵颐，不由得为它吃东西的样子惊讶。它已经饿了这么多天，当它开始进食，它看上去却毫不享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