柴堆前，一位披斑斓兽斗篷、着狰狞酒神面的主祭司，踏着奇异的舞步，摇响手中沉重的铜铃，高亢的唱诵划破夜空。低沉的鼓点随之应和，宣告着灯节的心仪式——点燃圣火——正式开始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卡斯帕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她一声低呼，已被卡斯帕稳稳托起，安置在宽阔的肩。一丝恐高袭来，她的手臂下意识紧紧环住了他的脖颈。

        她唤，灯火在她眸中跃，碎金淌，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魔力。

        她率先迈开步子。

        掌心传来的温热瞬间熨帖了他悬宕许久的心。后知后觉的酸涩感却丝丝缕缕涌上，像无数细密的针在心尖轻扎，不痛，却磨人。

        即便隔着面，伊莉丝仿佛也能感受到那份几乎要化为实质的局促。

        视野陡然高！

        当祭司踏着鼓点，沙哑的嗓音穿透喧嚣：

        群鼓齐震边缘，伴奏齐声呼喝。

        然而下一瞬，祭司已旋舞开，仿佛刚才那惊心动魄的对视，只是火焰跃间产生的错觉。

        这丝委屈让她心莫名一虚，下意识想抽回手，却反被他更紧地握住。

        …

        伊莉丝踮着脚，费力地伸长脖子，也只能望见跃火光的一角。

        她踮起脚尖，伸出手，指尖轻轻推开了那只覆盖他半张脸的狐狸面。面下，密的长睫因她的碰而微微颤动，意仿佛顺着指尖一路蔓延到她心底。

        “那为何…？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你可以依靠我的。”一声轻叹，带着沉甸甸的分量。

        然而，货比三家的朴素信条早已刻入骨髓。凭着巨大的意志力，她生生忍住了剁手的冲动。

        待到午夜将近，收获颇丰的两人随着汹涌的人，涌向城市中心的集会广场。

        广场中央，巨大的柴堆如同沉睡的巨兽，高度甚至超过了周围低矮的房屋。人群里三层外三层地围绕着，水不通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你就…没什么想问的？”

        零星的火星骤然爆燃，更多的乐——嘹亮的号角、呜咽的笛、奇异的弦响—

        “问什么？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嘿哟！”

        卡斯帕将面重新扣好，声音透过面传来，带着一丝难察的紧绷。

        “灯盏摇曳，火种不熄！杯中美酒，敬献神祇！”

        终于，伊莉丝先撑不住轻笑出声。

        他声音低沉，未尽之语里，藏着被刻意疏远的委屈。

        “火焰舐铜铃响，面下谁在说谎？痴人痴人快回，莫使轮回无路追悔迟！”

        伊莉丝几乎要被这金灿灿的诱惑腐蚀——无需问价，看中就买的快感，着实令人上瘾。

        她像是早已预料，不问赫克托尔为何爽约，也不问卡斯帕为何现于此，语气轻松自然，“瑟恩还缺双好靴子呢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上辈子穷怕了，此刻总算尝到了豪门阔太“挥金如土”的滋味，还附带一个任劳任怨、负责提包的英俊保镖。

        “走吧，”

        恍惚间，她感觉那祭司面下空的眼窝，仿佛穿透了重重人影，准地锁定了自己。她骤然抓紧了卡斯帕肩的衣料，指尖泛白。

        伊莉丝心猛地一悸！

        “嘿！”

        她索放弃挣扎，强作镇定地解释，“不好好利用一番，岂不辜负？正好也瞧瞧，这潭浑水底下，究竟藏着什么魑魅魍魉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灯神睁眼，火焰升腾！烧尽黑暗，点亮新生！”

        伊莉丝瞬间被这充满原始野与神秘韵律的仪式攫住了心神，渐渐沉浸其中，不知不觉松开了环抱的手臂。

        一呼一应间，万语千言皆已沉寂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你可是我的底牌，压箱底的宝贝，”她为自己的行为找补，语气带着点强词夺理的憨，“哪能轻易就亮出来？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既然有人心积虑，借那孩子的命给我递了份‘大礼’，”

        她脚步未停，侧过，促狭地瞥了他一眼，“问赫克托尔何时与你‘狼狈为’了？还是…”她忽然停下，主动伸出手，准确地抓住了他的手掌，在他面前晃了晃两人十指相扣的手，笑意狡黠，“在你眼里，我就那么愚不可及，会因为一块布上潦草的指控，就怀疑我的‘近侍大人’？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嗯。”

        祭司将杯中烈酒泼向柴堆。

        他低应，专注地回望她，那简单的音节末尾，却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微颤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