旻浩又盯著看了一陣子，那目光像掃描般將龍馥那副藏頭藏尾、試圖隱卻又一臉明顯的小動作看了個清清楚楚。那不自然的舉止、藏也藏不住的金髮、還有那副一遇到Medea就神經緊繃的模樣，簡直就是現行犯。

        那之後的幾天，每次他想「不小心」路過Medea辦公室附近的時候，神經都繃得像琴弦一樣緊。他會先掃視四周，眼神慌張得像隨時準備逃竄的小動物，仿佛旻浩的視線會像狙擊鏡一樣從暗處冒出來。

        那眼神——沉靜得像靜止的湖面，卻又深不可測，彷彿只要看一眼就會被拖入底層。

        不至於是「想念」，卻像是原本習慣了某個步調，忽然有一處變得過於安靜，讓人有些不知所措。

        而事實也的確如此。

        一開始，她的確鬆了一口氣。畢竟不是誰，突然間總在生活裡冒出一個人，不論對方再怎麼溫柔體貼，也還是會讓人感到不安。她不想被誤會、也不想自己陷入不必要的八卦裡，更不想讓工作和私人界線模糊。

        是Medea。

        不是那種平常帶點懶洋洋感的眼神，而是那種像是要把人一眼看穿、甚至連腦內想法都能讀出來的銳利目光。

        ……好吧，他現在知龍馥「有事」是什麼事了。

        少了那位金髮弟弟的突如其來，Medea的辦公生活瞬間安靜了不少。辦公室裡只剩下鍵盤敲打聲與同事間的交談，她的日常重新回到了「預期之內」的軌。

        但在心底，這一幕已經穩穩地留了下來。

        龍馥的表情常常因為這視線瞬間變化，先是怔愣，然後嘴角抽動，最後只能乾笑著轉，連腳步都有些發虛。他甚至懷疑旻浩是不是在研究自己的動線，不然為什麼每次出現的時間點都這麼剛好？

        這樣的視線，讓他現在連繞去茶水間都要想個新理由。原本那條通往Medea辦公室的小徑，突然變成了雷區，一不小心就會被那雙幽黑的眼睛捕捉到，再也不能肆無忌憚地靠近。

        瞪大那雙原本就很有殺氣的眼睛，眼底明顯浮起幾分難以置信與無語。

        她站在藝術設計類書架前，手中拿著一本關於米蘭建築的攝影集，長髮自然垂下，上是米白色的針織外套與窄牛仔褲，看起來溫柔又幹練。

        自從上週在百貨商場被旻浩撞見之後，他總覺得自己的行動彷彿被看穿了似的。那天他明明跑得飛快，自以為閃得乾淨，卻在隔天的練習室裡，一抬頭就對上一雙幽黑深邃的眼睛。

        ……真是太難了。

        旻浩愣在原地，眨了眨眼，沒多想什麼，只當是巧遇，便繼續走向電梯。

        每當他真的轉頭查看時，總能在不遠的角落看見旻浩——筆直地站著，帽簷下那張天生俊逸的臉幾乎無懈可擊。即便著口罩，眉眼間的輪廓依舊銳利得像刀削般清晰，鼻樑直，眼型深邃。

        旻浩沉默地盯了那場景三秒。

        他這才像被拉回現實似的眨了眨眼，收回視線，把手機收進口袋。

        龍馥當時愣住，表情瞬間僵住，嘴角勉強牽起一點笑，卻明顯笑得心虛。他下意識地別開視線，裝作拉了拉帽緣遮太陽，但實際上掌心都冒出了薄汗。

        然而，他才剛轉頭想離開，就在隔貨架後方，看到了一抹熟悉的金色。

        那雙眼冷冷地鎖定他，沒有笑容，也沒有多餘表情，只有一種讓人發的寂靜與壓迫感。

        直到電話響起，是好友的訊息：「你人在哪啦？不是說要去看那個快閃展嗎？」

        但在這平靜下來的日常中，她也悄悄察覺到，似乎有那麼一點……空蕩。

        龍馥正縮著子、探頭探腦地看著那方向，一臉小心翼翼，還時不時地調整帽子角度——動作一點都不隱蔽，幾乎像卡通裡偷窺的人物。

        旻浩沒有過去打招呼，只是站在遠處看了幾秒。她一臉專注地翻書，時不時抿思索，像是在選擇是否購入。

        龍馥最近總有一種不太對勁的感覺。

        ——包括那個鬼鬼祟祟的金髮影，還有那個站在書架前不知情的她。

        她搖了搖頭，把這些不必要的思緒甩開，專心整理手上的企劃書。畢竟她仍然是個打工人，還是得把該完成的任務一一搞定，才能準時下班回家和貓咪相依為命。

        他沒有馬上離開，只是雙手插在口袋裡，站在原地，眼神沉沉地掃過整個場景，彷彿在默默拼湊一幅突然變得有些微妙的圖像。

群中。

        他原本是想逛逛新開的生活選物店，沒想到一進去，轉過書籍區的轉角時，卻看到一個影引了他的注意。

        或許是因為日程排得過於緊湊，也或許是旻浩那幾乎可以稱得上「緊迫盯人」的神秘視線太過有壓力，最近的龍馥終於不再頻繁出現在Medea的生活視野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