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不是快死了。”沈兆洪打断她，“我还有气，还有时间。你不用守在这里等我断气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他现在不适合见人。”欧丽华轻描淡写地结束话题，“医生交代了，情绪波动太大会恶化病情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黎镇华父子的脚步声渐远，走廊再次归于安静。

        “纪雯啊，你爸病了，接下来这摊子事，迟早得有人撑着。你和你妈，要真需要人帮忙，义安肯出力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沈纪雯看着两人背影，没动。

        沈兆洪没再强求，只抬手握了握她的指尖，那力气，比她想象得还弱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一定。”他转前，最后看了眼沈纪雯，“阿洪不多强，都是人不是神。你妈再强，也要你帮着撑一撑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他说完，拍拍黎世斌的肩，带着他离开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别让我再看到你哭了，”他说，“沈纪雯，不是这个样子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沈兆洪睁开眼，看着她，一字一句：“我送你去机场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欧丽华没有多言，只把放在桌上的礼盒推远了一点，冷冷一瞥：“黎镇华送来的东西，别碰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她顿了顿，轻轻理了理女儿的发，眼神极为柔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你爸爸撑不了多久了。但我们不能倒。”

近也不亲近。

        病房里安静下来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你还小，没必要跟他们来的。”欧丽华看着她，“你要的，是记住今天说过的每一句话、每一个动作。未来他们都会后悔说过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多谢黎生关心。”欧丽华没等女儿开口，语气不紧不慢，“可惜我们沈家，从来不靠外人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沈纪雯语气同样坚决：“我不回。我留在香港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沈兆洪靠在床，神色倒没什么波澜。

        欧丽华笑容更深，像什么都没听进去：“那也比那些天天说靠得住，到事上就先跑的强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欧丽华没有说话，只轻轻把水杯递过来。沈兆洪喝了一口，又靠回枕，闭上了眼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有心了。”欧丽华不卑不亢，接过礼品，“回去替我问候夫人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当年黎镇华在西九龙那宗地被查，是他表哥第一时间把文件送进廉署的，闹得圈里人尽皆知。

        “那我们不打扰。”黎镇华点点，脸上的笑意已经退了一层，“我就送点营养品，让护士替我转交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沈纪雯在门外站了一会，才推门进去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我不是……我就是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他说到这，顿了顿，像是憋着什么难言的情绪。

        沈纪雯别过，眼泪还是掉了下来。

        他听得到刚才整段探病，不疾不徐地对着沈纪雯说：“他们那副嘴脸，我早就看透了。你妈一只手就能得住他们，不用你。”

        片刻之后，沈纪雯轻轻点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好，我回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这句话说出口的时候，她声音发颤，连自己都没意识到眼泪已经落下来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我知你就是想留下来。”沈兆洪的语气缓了几分，“可你留下来能什么？你妈的生意，都是正经买卖，不用你插手；社团的事，也有你二叔和一帮兄弟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她低声说：“不用。你要好好躺着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你妈撑着前面，你在这儿哭哭啼啼的什么？”

        沈纪雯站在一旁，目光一瞬不瞬地落在父亲憔悴的面庞上，嘴微动，却没说出口的情绪翻涌着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人最难得就是该笑的时候还笑得出来。你现在这个样子，我心里不舒服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走廊安静下来。

        窗帘半拉着，风进来，带着一点将雨未雨的气。输的滴水声极缓，像敲在人心上。

        她背过去，悄悄抹掉，再转回来时，脸上已经恢复平静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囡囡，”他态度强地说，“收拾一下，回英国吧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黎镇华不说话了，面上还笑着，眼底却结了霜。

        黎镇华似笑非笑看了这一幕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哦？”黎镇华眯了眯眼，“话别说太满啊。人一旦倒下，连最亲的家人都靠不住的时候，有些话，说出来就不灵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你答应爸爸，回去继续读书，该读就读，该玩就玩。不是要上大学了吗？等我病好了，你再回来，想干什么干什么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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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    “爸爸――”

        沈纪雯低，轻轻应了一声：“好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