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低看了眼表,又像是随口一提:“我托人买了点营养品,你下飞机后帮我带去医院吧。顺便替我问候一下爸爸,就说我这边一切都好。”
这是他第一次有资格以家人的份、光明正大地送她上飞机。
樟宜机场与启德不同,送行不能到登机口,只能止步安检。
沈纪雯回港的日期定在元旦过后的第三天。
“有吗?”
“我长大了。”
“有。”她说,“以前你一见外人就皱眉,讲话又冲,现在比以前温和了很多。”
他也勾了勾嘴角,却没回嘴。
沈时安“嗯”了一声,垂下眼睛。
“你明天真要走了吗?”他忽然问,声音很轻。
他买了一杯冰水,走到机场观景层,找了个落地窗边的位置坐下,手指一圈圈在杯上摩挲。
沈时安没再说什么,只是站定在原地,目送她一步步走向安检口。
他是真的长大了,只不过,是在一种没人愿意知的方式里长大。
飞机起飞还有两个小时,沈时安却没有离开。
沈时安没有出声,只轻轻侧看着她。
她上的外套有点大,领口落在她肩边,衬得她比平常看上去更瘦些。
两人沿着滨海湾边缘慢慢走着。
沈时安穿得一如既往面整洁,领口扣到最上,边线分毫不乱,袖口熨帖,手腕上那只表在灯光下泛着微光。
在她看不见的角落,他手指蜷了蜷,指甲抠着掌心,压出一排淡红的痕。
沈纪雯似乎看出他情绪不错,偏问:“你最近是不是心情比以前好很多?”
沈时安低看着地面,默不作声地往右边挪了一下,让自己的影子刚好盖在她的上。
个个装置,时不时低翻一翻手里的活动手册。
“当然。”她笑了笑,“还会来看你的。”
他从来不怕失去。
她站在水幕前,仿佛和人群都隔了一层,连呼都那么轻。
他知那架飞机上坐着她。
她消失在安检口那一瞬,他的手缓缓垂落,笑意也一寸寸收回。
游人渐渐多起来,有情侣搂着肩,也有带着孩子的家庭。街边艺人开始架设设备,拉起手风琴,准备晚上的即兴演奏。
他的眼神始终落在那条灰白起降跑尽
。
一个巨大的莲花图案投影在雾墙上,像慢慢绽开的光。
可偏偏只要是她,他就不甘心她走得太干脆。
他没眨眼地看着那架飞机一点点高,直到成了天空里一个小小的点。
她停下来,看了好一会儿。
“以后还回来吗?”
终于,一架白色涂装的飞机行到位,在跑
尽
慢慢起速、拉升、冲破低云。
她行李不多,只一只灰蓝色的登机箱,登机箱的轮在樟宜机场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极轻的摩
声,在人
与广播之间,几乎不可闻。
明明早就该习惯别离,明明记得自己恨她,但不知为什么,心口却空了一块。
走到水幕投影前的时候,灯光刚好亮起。
“姐姐难得来一趟,当然要送到最后。”他说,嘴角带着笑,看不出情绪。
“嗯。”她点,语气没有太多起伏,“时间差不多了。”
“东西都带齐了吗?”他轻声问。
“小时候在庙里见过这种花。”她低声说,“妈妈说,莲花的埋在泥里,但花开得干净。”
她看着他,眼神微动,最终轻轻点。
“你还真这么说啊?”她笑起来,“自己说自己长大,像不像小学生写作文?”
直到她在排队间回过来,他才朝她挥了挥手,
出一个温和克制的笑容。
她说的没错。
“都带了。”沈纪雯点,“你不用一直陪,我等下自己进去就行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