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说着，就准备走向衣帽间去拿外套，但他刚走一步，就无法抑制地晃了一下。

        她猛地坐起，看向房间的另一，却发现沙发上是空的。那床他昨晚用过的被子，被叠得整整齐齐，放在沙发的一角。

        他没有立刻离开。他俯下，双手撑在她的两侧，一片阴影，像一张无形的网，将她完全笼罩。她能清晰地看见，他衬衫领口，因为一夜未眠而产生的、细微的褶皱。能闻到，他上那混合着雪松和疲惫的、独属于他的气息。

        艾拉瑞不知自己睡了多久。

        天光从巨大的落地窗外透进来，是一种雨后初霁的、清澈而苍白的颜色。房间里的一切都沐浴在这种中的光线里，显得不真实。她有几秒钟的断片，不知自己在何，直到鼻息间那熟悉的、属于卡斯帕的雪松气息，和下那片过于柔的床垫，将她的记忆唤醒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您应该再休息一会儿。”艾拉瑞将文件整理好，放在桌上。

        艾拉瑞几乎是

        她的心不受控制地提了起来，艾拉瑞环顾四周，卧室里空无一人。他去哪里了？

        他抱着她，一步一步走进了那间卧室。

        他听见她的脚步声，动作停顿了一下，却没有回。

        当她醒来时，是被一种陌生的、绝对的寂静唤醒的。那永恒的、充当着整个都市背景音的雨终于短暂地停了下来。

        这是一个她再熟悉不过的空间。她的脑海里，存着一份关于这个房间的、确的清单：墙上那幅画的下缘，与脚线之间的距离；床柜上那盏灯的开关，在黑暗中摸索时冰凉的感；地毯是哪一年更换的，以及它那羊纤维在赤脚下轻微的、扎人的感觉。

        但此刻，从这个被迫的、横躺着的视角看过去，整个世界都倾斜了。天花板变成了一面苍白的、无边无际的墙。所有熟悉的陈设，都像一张被拿倒了的旧照片，轮廓依旧，意义却已然陌生。这是一个被强行闯入的、秩序井然的梦。

        然后，她被轻轻地，放在了那张宽大的床上。她的后背，陷进了一片过于柔的、陌生的织物里。那床垫，像一滩溫的、无法挣脱的沙，将她里所有用来抵抗的力气，都一点一点地，了进去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没时间了。”卡斯帕撑着沙发的扶手，极其缓慢地站起，他甚至都没有力气去掩饰自己的虚弱，“我需要去中央会议室。那群老家伙不会等我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那是一种她从未验过的、令人战栗的、错误的亲密。

        艾拉瑞猛地睁开了眼睛，难以置信地看着他。她想开口，想挣扎着坐起来，想用尽全的力气去说那句她重复了十几年的“这不合规矩”。但她太累了。那份侵入骨髓的疲惫，让她连动一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。她数着数字，想要在倒计时结束的时候将这句话说出口。但是最后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，嘴翕动了几下，却发不出任何声音。

        说完卡斯帕自己也意识到那句“保证”本并没有什么重量，“你睡这里。”他停顿了半秒，然后补充：“我忙完了去睡沙发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巨大的书房里，窗帘紧闭，只亮着几块悬浮的数据屏幕，幽蓝的光芒照亮了地毯上散落的一叠文件，和一个正单膝跪地、试图将它们捡起来的影。是卡斯帕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我吵醒你了？”他的声音很低，很沙哑，带着一丝被撞破了狼狈的、不易察觉的窘迫。

        他已经换上了一干净的衬衫和长，但他的脸色，比昨晚更差。那是一种被彻底掏空了所有力后，只剩下意志力在支撑的、近乎于透明的苍白。他似乎是想去拿一份放在高的文件，却因为力不支而失手打翻了旁边的一叠。

        艾拉瑞躺在那张属于主人的、宽大得仿佛能将她吞没的床上，听着后传来的、他躺上沙发时革被压住而发出的、沉闷而柔的声响。房间里很快陷入了彻底的寂静，只有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，和两个同样疲惫的、却又各怀心事的心声。

        她能感觉到下床垫的柔，缓缓重新闭上了眼睛。

        就在这时，书房的方向传来了一声物落地的声音。她立刻掀开被子，甚至顾不上自己上那件因为睡了一夜而褶皱不堪的制服，快步走了出去。

        而卡斯帕，本没有给她任何拒绝的机会。然后，他说完话像一个完成了某种仪式的信徒，转走向了房间另一那张同样宽大舒适的、由昂贵革制成的长沙发。

上衬衫的布料，正隔着她的制服，摩着她的后背。

        “艾拉瑞，”他看着她，声音低沉而沙哑，“只是睡一觉。我保证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艾拉瑞没有回答。她只是快步走过去，在他边蹲下，沉默地、一份一份地，帮他将那些散落的文件捡起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