淳朴的母亲保护自己的孩子，母爱能把天地干翻，孙远舟不敢造次，顺从地坐到板凳上。

        不想刚迈过门槛，她绊了一跤，可能是坐久了跟拆迁队抗争，站不稳，一个踉跄扑空，孩子脱了手。她矮小，短手短脚接不住，孙远舟眼疾手快把孩子捞起来。

        孙远舟苦笑想，世界上姓孙的坏人怎么这么多？他们的孽是不是都报到他上了？

        不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他现在不在了啊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卖石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两拨人就这么僵持着，九点的期限早过了，孙远舟气闷，问黄:“你到底知不知孙飞是干嘛的？”

        一吼把女人的血吼出来了，血就是力量，她挣脱黄，起来给孙远舟左右开弓两巴掌，拼尽全力把孩子夺回来，死死搂住。

        黄警惕地权衡，最后卸下防备，放他进了院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没有录音，就咱俩。”他沉声，“你说实话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嘿！”黄乐了，“大同旅馆嘛，我还在那干过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孙远舟感到一莫名怒意将他淹没，冷酷、严厉的浪从心底翻腾而上，连自己都觉得陌生，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耐烦，这么不近人情？

        其实孙远舟也不知，所谓保障到底是什么。建设局没有预案。

        他着继续劝导:“你听我的，去县城，对你好，对孩子也好，懂吗？”又问，“你男人在哪？”

        他终究会变成付国明，而这副不择手段的样子，齐佳能接受吗？她只会感到万分不适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别冲动！”他大吼，“冷静！我没抢你孩子，别伤着他！”

        女人抱着小男孩坐在炕上，小孩小乌青，暴在冷空气里，怪瘆人的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你信大孙哥，不信我？”

        “还给我！”女人猛地扑上来抢孩子，一边抢一边打他，那力气就像三个成峻抡圆了揍他那么疼，穿透厚厚的羽绒内胆直击肋骨，叫孙远舟差点吐血。

        孙远舟对上一双仇恨的眼睛，充满残暴的母。他当时就想:

        门外堆着几口缠了塑料布的大箱子，像战壕里最后的防线。

        孙远舟直冒冷汗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什么生意？”

        在悲伤凝重的气氛里，孙远舟趁热打铁，和陈英英唱双簧，一个恐吓孩子疾要落下病，一个大力宣传县城的美好愿景，上骗下靠信息差，女人一辈子没见过山外的世界，很快被说动了，抱起孩子往外走。

        “…”

        孙远舟长舒一口气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晓得哇，他生意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对，狗官！”孙远舟同仇敌忾，劝，“咱们后面再理狗官，现在呢，不能在这死等，先去县医院看，好不好？我陪你弟弟去，花我的钱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设计院豆腐渣塌方，死了十几个工人，但没水花，发完抚恤，就这么草草结了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市政也给钱的呀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说了也说不明白。

        黄控诉:“大家都看见了，县长推我弟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大孙哥之前一直在我们村子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但他一直给我们钱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没钱治嘛。”他还是挠，“拉到医院让俺出来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孟宁孟县长？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叔死了。”黄插嘴，“之前青玉湾被雨冲塌了，压着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他只是要把这摊活干完，把拆迁这一页翻过去，靠骗、靠忽悠！

        这些人后面分去哪？

        “狗官！”

        他蹲到炕前，仰视女人:“你实话告诉我，孩子怎么弄的？”

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他不该是这样的，他不该有情绪。

        远矿井传来撕裂般的轰鸣，机开动了。

        黄摇:“不，我们要等大孙哥来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心一急，他伸出手试图碰孩子的，女人立刻尖叫，这一叫，孙远舟耗子见猫似的迅速后退。

        仿佛那个老实、本分的孙远舟正一点点死掉，只剩下一逐渐冰冷的躯壳。

        孙远舟压着烦躁和心累，微笑:“你信我准没错，走，先去看你弟弟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孙远舟双颊，假笑，笑得他脸都麻木了:“青玉山所有的景点、建筑、饭店旅店，都有他的份，知吗？”

        完了，他搞砸了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怎么不治？”

        他抱得很紧，举得很高，零下的天气碰到伤，孩子放声大哭。

        “还有吗？”

        等个屁！孙飞已经在市公安局蹲笼子了！

        女人嗫嚅:“孟县长弄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女人低鼻子:“死了好。发不少钱呢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啥是市政？”

        母亲的束缚下，小孩更疼了，哭声冲破院墙，冲上云霄，外面的村民警察像虫群一样往里挤涌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孙飞支使你这么说，是不是？”孙远舟把声音放缓，带着压迫，“你要想明白，你就是跟我耗上一天、一月、一年，最后你也得走，你出去以后，污蔑别人是要判刑的，孙飞保不了你，我可以。我们给你提供保障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他那是招童工！犯法的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