雷米尔为你出门的理由愣了愣,继而笑起来,跟你说了他在妹妹家的院子里烧烤的事。“当然啦,玛利亚家可没你家大,神父。”他笑,你已经认识到他有时叫你神父是在开玩笑,那大概是某种约定俗成的玩笑话,类似“有钱佬”“特权阶级”“书呆子”“老古板”云云。雷米尔手脚麻利地固定起阳伞来,一边布置一边说:“阳伞,躺椅,来张小桌子,再来个烤肉架就齐啦!没烤肉架,用铁锅也行,或者把枯叶一堆,拿来烤地瓜……”
那感觉就像你在深夜回家的时候,发现雷米尔给你留了灯。你感到心在怦怦,碳酸饮料似的冒着气泡,感到自己从
到脚尖都
和起来,像在冬天喝下一杯热水,像雷米尔炖的牛肉汤。你加快脚步,几乎小跑起来,飞速回到了家。
今天是休息天,你立刻动,前往超市买了一把阳伞与折叠椅。你回去时雷米尔还在院子里,他看到了你,远远冲你挥手。
这是主卧,你住了五年的房间。
雷米尔不在这里,这里只有你。窗帘被拉上了,但没拉严实,中间入一束光,如同忏悔室的烛台。
在这独的时刻,你蓦地
骨悚然。此前的日子恍若梦境,到了现在,你才猛然发现发生了什么。平日里被
意模糊的强烈不安坠落下来,压在你的背上,你感觉得到它的存在,哪怕看不清它――你不想看清它,等悬
之剑落下,那就已经来不及了。
太多了。
你用力摇了摇,仿佛能把这一片嘈杂甩开片刻。桌子,你想,对了,我得先把桌子拿出去。你走了出去,速度无意识变得均匀合适,姿态庄重,每一步的距离不差分毫,一如过往。当看到雷米尔的背影,你松了一口气,脑中洪大的声音暂时停歇了片刻,那藤蔓,那神圣的宏大的沉重的
烤肉架另说,你记得家里有折叠桌,在哪儿来着,主卧吗?你快步走进卧室,开始寻找上一任神父留在这里的折叠桌,当你找到桌子,站起来,你忽然感到一阵陌生。
不知不觉,已经这么多。
再一次拓展了恶魔适用祷言的范围,在符文数量胜过要城墙的小院中,雷米尔可以晒太阳。祷言隐藏了他,不会有人看见。
你隐约感到不安,你开始在屋子里走来走去,仔细观察着和过去不一样的地方。浴室里多了一份牙杯和牙刷,几块巾,许多生活用品都翻了倍。你只有黑白法衣的衣柜里多出许多其他颜色的衣物,比过去全
的制服更多。一只不锈钢杯子,驯鹿杯套。一个果盘,一些竹签。各式各样的调料,调料架,黄油,蜂蜜,新的锅,新的锅铲,打
,榨汁机,烤箱,筛子。床
柜,台灯,柔
的大床,一些讲述虚构故事的无意义书籍。便签条。冰箱上的
铁石贴。涂鸦本,彩色铅笔。
如果新增的一切都只是雷米尔的用品,那便只是照顾房客而已。然而不,你一样睡在柔的床上,你换了雷米尔同种的
巾,你吃那些食物,你给自己买了一双手套,就在刚刚,你还打算把桌子拿出去,遐想着参加一场院子里的野炊。
我在什么?你想,我
了什么?混乱却不停歇的词句在你脑中乱撞,像一群被打掉巢的野蜂。堕落,罪恶,腐化,不洁,骄奢淫逸,享乐,懒惰,贪婪,贪食,色
,我罪我罪我重罪,主啊主啊宽恕我……
花园完工的这一天,雷米尔十分高兴,他在院子里走来走去,趴在栏杆上看路过的人。你突然觉得应该买一把躺椅,就和你在其他邻居院子里看见的那样。睡在草坪上毕竟没有躺椅上舒服,下雨天地面会很,说起下雨天,你又觉得应该再买一把大伞,能插进地面、不用伸手举着的那种。
你的床是这么小的吗?它这样狭窄又坚吗?你的房间这样空
一片吗?它明明还是你的房间,之前换下来的薄被重新叠回床上,严格来说只少了一个枕
。房间无比安静,你觉得这里温度更低。你用室内温度计测量了一下,却发现两个卧室的温度一模一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