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治河策》仅得上卷，兰泽不敢断言太后会赏识此人。她沉："你可将《治河策》全本撰就，再呈朕御览。若确有可取之，治河之事，朕当上疏太后，请命你参与河务。"

        宋付意闻言一震。王命旗牌乃钦差信物，可调三省兵饷，斩四品以下官员，持此者可代天子行事，非重臣不得授。

        兰泽并不想拂了他的心意。

        兰泽极少面见朝臣，尤其是内阁相关者甚。此辈奏章，多直呈章慈太后，皇帝御览不过形同虚设。

        宋付意未拂去衣上风尘，就匆匆入觐见，眼看兰泽离座，当即屈膝而拜。

        如今竟有大臣亲呈奏本，兰泽十分愕然。她执卷细览，但见治水方略条陈分明，颔首："不愧金榜探花。"

        少帝背后有甄氏这等权倾朝野的外戚，京畿重兵驻防，五军都督府坐镇中枢，按书中所述，燕南王也算忠心可鉴，然京城陷落，虽拥兵护驾，终至漳江之难。

        见宋付意再谏，兰泽广袖轻抬："你若有心，不妨直呈太后，就算是现在把《治河策》给朕，也要转呈仁寿。"

        按制，此等奏疏当直呈太后，而非御前。

        她也心中暗叹，这人胆识非常，竟敢越慈闱而达天听。

        兰泽忽觉歉然。

        思及此，兰泽缓声："若太后允你治河，朕赐给你王命旗牌。"

        但宋付意此举，也让兰泽心生疑窦。

        殿角铜漏声声，更显殿宇空寂。兰泽掩袖轻咳，但见眼下青影沉沉，较往日愈发清减。

        念及他之前救驾有功，更觉可信。

        兰泽虽然仅看了《璇阶烬》前五万字，但知简介上描述的黄河决堤、七省民变。细究朝局，章慈太后临朝称制，少帝不至于轻易遭诛，姬绥远在藩邸，并无兵权，怎么能直捣京师？

        兰泽年已十八，先帝当年这般年纪时，早已诞育两位皇子。而今她既不御经筵，又虚设六，只在宝观殿中沉湎声色，自然招士林非议，惹民间文人愤懑，更编排了两出新的戏文，借优孟衣冠，暗讽朝政颓靡。

        兰泽无临朝之意。能免早朝之劳，避奏章之烦，深居闱，也是自得其乐，每日赏花斗草，调香品茗，胜过朝堂上的明争暗斗。

        "你心系苍生，忧怀社稷，朕心里清楚，"兰泽其声虽柔，难掩倦意，"朕确非明君之选，治国经纶终是欠缺，《治河策》还是交由太后裁夺罢。"

        宋付意默然片刻，躬："谨遵圣谕。"

        于朝臣观之，太后垂帘听政多年，有违祖宗成法，是国本不稳的前兆。此前屡有大臣奏请亲政，皆被兰泽回避。

        宋付意或许误解了，以为她受制于太后，所以才特呈此疏，以表忠忱？

        何以溃败至此？

》上卷，双手奉呈，一旁女躬接过，细检无虞后，方置于朱漆托盘，经三转之礼，终献御前。

        "微臣惶恐，岂敢受命――"他顿了顿，结动，似

        兰泽再去分析两方的势力，更加困惑。

        这里面肯定有其他要素，比如黄河决堤。兰泽深知治河干系重大，思忖再三，想到条理分明的《治河策》，认为宋付意当有此能，不若委以重任。

        然兰泽另有一忧：重修河堤，劳民伤财，拨付官银之际，若地方官吏阳奉阴违，中饱私，则大事休矣。

        中嫡出，襁褓封王，八岁立储，十二岁登基，皆靠章慈太后筹谋。故而兰泽对太后并无仇恨，她只是不愿诞育子嗣，才与太后生出嫌隙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