阿庆是他小时的玩伴，他婆娘也是村里的，但如今阿庆不在，阿庆婆娘也已经认不出熊霁山了。

        瘦骨如柴的女子浑浑噩噩地笑着，把红票子从领口进松垮罩内，说熊霁山如果晚上还需要鸡，还可以来家里找她。

        熊霁山心一沉，当然明白阿庆婆娘说的是哪种鸡。

        他开始后悔来找阿庆婆娘买肉，让她有了钱能去买粉。

        但即便不是他，也会有别人给她送钱送粉。

        最终熊霁山把母鸡还给阿庆婆娘，只多拿了几个鸡走。

        给美咲他们煮了清淡的花粥，自己则是整了一铁锅炒饭。

        之前并不熟稔的三人，经过这件事后也算成了生死之交。

        三人围坐在摇摇坠的八仙桌旁，美咲没什么食，但神还可以，断断续续讲着一些在贝尔松时与春月的回忆，熊霁山大喇喇翘着，边往嘴里扒拉着炒饭，边认真听。

        春月很少提及她在贝尔松里的事，这些是他不了解的春月，一个个活灵活现的面孔自动在他脑海里成形。

        为什么她像个小孩子一样随心所，为什么她喜欢吃快餐、喜欢一切小孩子会喜欢的东西，似乎一切都有了解释。

        在那样吃人的高压环境里，许多人早早抛弃了无用的童真，用残酷无情武装起自己。

        而春月这个刺儿，偏要记住在那段日子里，让自己比较像个人，而不是个殺人机的事情。

        为什么她不接未成年人的委托？熊霁山突然发问。

        他和窦任或许都忽略了一些事，一些让春月埋葬在心里最深的事情。

        手里的瓷勺倏地从指间掉落，沉进白糯粥水里。

        美咲眼神闪烁：这件事你有亲口问过她吗？

        窦任有，我当时在旁边，她只说这是她的规矩，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。

        这事也不是什么秘密，贝尔松出来的都清楚。你只要随便在路上抓一个从那出来的殺手问，应该都知这件事。

        美咲深深看了眼熊霁山：我可以告诉你，但你必须发誓，不能因为这件事讨厌春月。

        熊霁山不禁蹙眉：有这么严重？

        嗯，因为你是常人，你没在贝尔松长大，你会无法理解我们的生存情况。

        美咲狐眼微挑，瞥向熊霁山黑色运动背心下的割肉纹：即便你在梭温那里呆过，也可能会无法理解，毕竟贩毒集团的那种铁血程度，在贝尔松面前不过是小巫见大巫。

        肌肉瞬间绷紧僵，熊霁山眸色黯下来：你知梭温的事？

        之前偶尔有梭温那没叛变或没被剿灭的余党，来找我假护照。

        安静吃饭的Max终于开口：你们这种纹真的麻烦，没法洗，就算有了新份，也要一辈子藏着。

        熊霁山啪一声放下筷子，攥紧拳的手背青暴起，半响，他压住外的情绪，哑声：我发誓。

        方桌上方的垂着一盏铁吊灯，灯泡蒙尘，光线昏暗得好像百岁老人咳出来的脓痰，却还有蚊虫绕着光源扑腾翅膀。

        仿佛那是它们生命中能见到的唯一的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