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看向小满乘着几分犹豫不决的眼睛，又等了许久，才得她回应。

和那淋淋的一片。

        江烆一下了然。

        活不到再等小满在外搏出来什么名声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我……”小满犹豫了。

        那留了小半截剑刃在江烆内的延年。

        他的尾音像是飘在风里的一抹杨絮，极淡极浅，转瞬而已，就没入周遭，没了痕迹。

        江烆静静地看着她，看着她伸来攥着自己的手。以及，那被她紧紧抱在怀中的佩剑“延年”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啊——！！为什么！为什么……”小满哭叫着，扑上来，却还是从他手里夺去了“延年”。

        在短暂地仓皇失神后，江烆动了动发僵的指尖。

        而江烆却浑然不觉那痛楚似的，只用自己肋骨卡住“延年”最脆弱位置，侧一压。

        失散的五感又一点点补回了他的内。

        从骨子里沁出的寒意丝丝缕缕，冻得他在这一日之中最为炎热的午间，也是遍生寒。

        年纪轻轻就将结丹，又得此机缘，想必前途无量。

        她把侧脸放进江烆慢慢摊开的掌心，小心贴着，又开始呜咽。

        江烆的目光里也满是眷恋。他望着延年，望着他冷厉锋刃上折出的，自己神色的倒影，只觉得无比熟悉。

        小满的一颗心都悬了起来。她仔细瞄着江烆的神情。实在怕他被自己再出口的什么话激得又昏死过去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义兄……！义兄，你醒了……你……醒了。”小满带着哽咽的声音响起。

        她如今已是有了天赐机缘的人了。

        小满不舍的情绪又在这瞬冒了出来，她呜咽着又叫了句义兄，伸手，将那天赐的机缘递到了江烆手中。

        他深一口气，膛颤抖着，又过片刻，才止住那点异常的反应。总带着微微一抹浊气的眼睛却罕见地亮了起来。

        她还太小，什么未来前程的事情，她本从没仔细想过。

        所以，小满要选延年，要任凭延年引着她离了此间入世，就是不要他了。

        他睁开眼，视线从漆黑转向模糊一片，而后，再是清明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义兄……”她仰起来，望着江烆，眼周已然哭得红。

        江烆却只是淡淡地“嗯”了一声。

        江烆却没答她这一问，只自顾自开口：“日后，你要离开此间，去外边闯吗？”

        那动作……勉强可算安抚。

        江烆阖眸，又似是累极。又过许久，才用极轻地声音，淡淡地问了一句：“小满，你不愿弃剑，是吗？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义兄……我想，去外边。但、但我会回来的！十年、二十年……不多久，我、我总会回来的。”小满被他平静如水的眼眸盯得发怵，半晌，还是略微犹豫地给出了答复。

        最好……什么牵挂都不要有。

        既然不要了，那就该走得再决绝一些。

        也不再有从前的功法能力。

        江烆感受到了那温热泪水过指的觉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喀嚓”轻响，就断它了剑尖。

        他的视线略过小满，落到“延年”上，盯着剑因重新结印而浮现出的剑名，滞住了好一会。

        先前从来都只是他舍不得而已。但事到如今，若是不想牵连拖累了小满，便由不得他再如此矫情地舍不得。

        她垂眼，松开了紧攥这江烆的那手，双掌抱剑，像是犹豫半天，才又开了口，语气决绝。

        小满，你恨我吧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义兄……对不起。”小满咬了咬牙，才歇的泪水又蓄了上来。

        然后，就被小满一把攥紧了手。

        可仅凭他对延年的熟悉，要折了它，纵使没半分灵力，也是轻而易举。

        哪怕他已有十年不曾驱使过这柄佩剑。

        但江烆这会儿的语气却异乎寻常地和缓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噗呲”一声，鲜血飞溅。

        小满的哭声渐渐歇了。

        所以她从来都不知，他的竟已差劲到了如此境地。

        仿佛是在那瞬下定了什么决心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义兄，天象都指，这是我的机缘。为什么……你却不让我留下？”

        除却同江烆赌气之时的那点出走念，正式的考量，半点也没有。

        先前……义兄总是撑得那样自然，伪装得那样好，从不示弱，也不许她查探打听。

        这天下没人比他更懂延年，也没人比他更知悉延年的弱点。

        他望着小满，用先前每一次哄她的轻柔语气，：“好，小满。你要走，我不拦你，但走之前，让我瞧一眼……你的那机缘吧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动手之前，江烆惨然地笑了笑。

        笑过之后，他当着小满的面，骤然将那握在剑柄的手腕一转，猛然，刺向自己肋间。

        他活不了那么久。

        等在外面闯出了名堂，她就回来，带上义兄，去外边颐养天年。

        江烆伸手，搭在小满后心，用上仅有的力气，一如往常般地，在那轻轻拍了拍。

        而在他膝上，是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小满。